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岗巴行

2000-09-07 来源:光明日报 吴明举 我有话说

彩色的湖边,绿草如茵,散发着馨香。在这大自然铺下的“青毯”上,躺着一个穿军装的汉子。他仰望着白云舞蹈的碧空,忘情地吮吸着醉人的芬芳。

我走近他,我们两个素不相识的军人,盘腿坐在湖边青草上。我说,看这湖,比听《太湖美》更过瘾。他说,这湖叫嘎那湖,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湖之一,他还向我掏心亮肝:“曾经有一位西藏边防军人与他的女友在这里举行过独特的婚礼,他们的证婚人就是嘎那湖……”

我说咱们叫它多情湖吧。他高兴得一下跳了起来。于是,我们捡来碎片、石块,在湖边“写”上———“多情湖”。

为“多情湖”命名后,他转身冲向湖边,双手捧着青青亮亮的“多情水”咕咚起来……

然后,他用洁白的矿泉水瓶灌上一瓶,他要带到岗巴,让多情而又缺少情的汉子,饮上一杯“多情水”———多年缺情不流泪……

带着多情水上路,我与岗巴战友走向“极地”。

征途中,没有青山绿水,没有生命颜色,没有充足的氧气;赤裸的山,挽着赤裸的山;洁白的山,枕着洁白的山;弥漫的土,网着弥漫的土;崎岖的路牵着崎岖的路……

好在有两只飞鸟“同行”。一个战友说,那只大的鸟是“康巴汉子”;另一个战友说,那只小的鸟是“大坂城姑娘”……

艰苦的寂寞同行,凄凉和壮美同在。

那年,战士姚继刚离开岗巴,去日喀则住院治眼病,在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地方,他疯狂地跳下车,向一棵大树跑去,尔后抱住大树嚎啕大哭……

他泪流满面地告诉不解的驾驶员:我在白色的世界喝了几年“进口风”,浴了几年“出口雪”,现在终于看到绿树了……

夜走近岗巴,三个哨兵也走上我们夜宿的营门口。我问他们平时是几个哨兵,他们说只有首长来时才加哨。

得知此情,我和姚明中校要他们“撤岗”,他们则不依。我们只好搬来真正的首长———分区刘副司令和谭主任,这时,专门保护“首长”的哨兵才“下哨”。

哨兵离去了,恶心、头痛、胸闷、沉重向我“疯狂突袭”。

无法入眠,我便裹着大衣,握着电筒,带着“腾云驾雾”的感觉,爬上了清朝福康安统军为驱逐外国侵略者,安定西藏边防修筑的5100多米的钟山古城堡,逐一看望了雪山上,星光下的“钟山哨兵”。我的感动和崇敬无法表达,只好将大衣兜里的极品云烟一盒又一盒硬塞给了5个岗巴战士———我的兄弟战友……

夜深了,停电了,岗巴营惟一的娱乐断了———电视里停了飘“雪花”,录像也成了“白板”。

蜡烛点亮漆黑。兵们污紫的嘴吐着昂扬和乐观,他们开始讲故事、说笑话,讲着讲着,他们由拘谨变得活跃,笑话里也慢慢开始由“素”变“晕”:唱着《花心》,想着《小芳》,做着《新鸳鸯蝴蝶梦》,回到家《涛声依旧》……

实际上,他们多少人多年都未曾“回家看看”,他们把边防当成了家。

夜宿岗巴营,助理员何双全把他的房间腾给了我,他则与哨兵一同“住”在了哨位上。

时值盛夏,西藏依然没有脱去冬装。这里平均海拔4810米,氧气含量不足内地一半,年平均气温零下4度。两床厚厚的棉被裹着我的躯体,它温暖极了,它胜似“星级宾馆”。

“岗巴宾馆”没有空调、没有电话、没有卫生间,夜里,没有经验的我,两次穿着背心、短裤、披着大衣去几十米的地方找厕所。一方便完,我的身体却不“方便”了———突患重感冒,高烧39.5度。

兵们迅速找来医生抢救我。他们围着我,眼噙热泪,寸步不离,生怕我“光荣”了。

因为,在这被生物学家称作“生命禁区”的地方,一场感冒,就可能导致一次“光荣”。

曾有一个漂亮姑娘,心儿跟爱一起走,来到岗巴,与“世界屋脊”上的情郎刚举行完婚礼,脱下婚纱,就因感冒倒下了,芳龄20岁。她变成了永远的新娘……

我听说,这里是“离天堂最近的地方”。我是不是应该上“天堂”了?……

我“过来了”,离开岗巴回到成都,但带回了一束“岗巴草”。它遍体枯黄,根扎极深,生命力极强,但“寿命”半年。即便如此,岗巴草仍不惜以它的生命为代价,年复一年地如期为雪域高原献上一点淡绿———生命的颜色!我把岗巴草敬“栽”窗前,让它永远勾起我的牵挂,净化我的灵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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